病氣的傳導

真吾的朋友們，今天要討論的話題，是醫生感到緊張，患者感到新奇，緊張新奇的題目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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Q：「患者的病氣會不會傳到醫師身上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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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：關於這點，當年師父說了兩個答案，我記憶猶新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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答案ㄧ、「廢話，當然會！怕死的就不要來。」
答案二、「我們這種真正能把病人醫好的醫生才會啦！你們還早咧！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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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是乎，從師父說完，我便一直認定被患者傳病氣到身上是一件神聖光榮的事情，嚮往不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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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記得在醫學院唸書時，有在外頭拜師學針的同學，告訴我一些關於避開病氣的方法，例如兩個腳跟抬起來不要著地、扎針後拇指和食指畫圈，像「OK」那樣的姿勢、或者不要正對患者的腳掌等等。當時不知道「病氣」究竟是什麼，想說大概是一團雲那樣的東西，會飄進醫生的身體，然後必須用方法把雲朵「擠」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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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病既久，病氣跑來跑去的事情不再新鮮。我一天看18個病人，18道病氣就「飄」進我的身體18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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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好笑的飄：一下針，就算是剛吃完早餐，我的肚子便餓得咕嚕咕嚕叫。
碰到熟患者我便佯生氣道：「肚子餓啊？下次要吃早餐再來！」
患者驚奇：「你怎知道？」
我沒好氣：「因為我餓啦！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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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哀傷的飄：有男性患腹部有瘤塊的，肚皮上還印著一張粉臉，我一摸就想掉眼淚，大概是宿緣吧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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醫到肚子脹氣的，我的肚子就有脹感；摸到頭暈的我的頭便有暈感。病輕的還好，病重長腫瘤的針才刺進去，我還真想衝到廁所去嘔吐。自己狀況不好時，一摸著患者，脖子開始真的緊，頭開始真的痛，大概都不是不尋常。寫著寫著，真糟糕變成抱怨文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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Ｑ：「什麼是病氣呀到底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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Ａ：
我在3月20日寫了篇文章「 疾痛無根 惟體自招」，裡頭有一段話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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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感冒有感冒的症狀 ，否則就不叫感冒。疼痛有疼痛的症狀，否則就不會疼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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撥開症狀的雲霧，感冒其實有感冒的『體』。是因為正常的身體變成這個『體』，所以招致了感冒症狀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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意思是每個生病的患者的身體，從皮膚到骨骼、內臟，都帶有那種病的特殊體態，是這個不對的體態招致了一系列的症狀，不是一系列的症狀無故糾纏一個正常體態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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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寫起來有點拗口，大約是「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」一類的意義。借用這個理論，病氣的傳導，於是乎可以分成兩個層面看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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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身體上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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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醫師觸摸了患者，如果醫師的手無瑕隙的貼上患者的身體，醫生和患者的體態就有機會合而為一，成為一個新的系統。在新系統裡，醫生與患者的體態互相代償。所以醫生會跟著患者的症狀走，前面說的肚子餓、頭暈嘔吐等。另一面，患者的體態也會被醫師改變，常聽到有患者去給醫生摸一摸，說「感覺病就好了一半」，也是這個道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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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心念上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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醫生在查病的過程中，心識足以與患者的疾病相合，醫生的身體才能覺知患者的體態，結合為一個系統，開始代償與傳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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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，病氣要從患者身上傳給醫生，想想還真不容易，難怪師父會給出這樣的答案。具有「病氣可傳導性」的醫生，從我自己的經驗歸納，大致上得具備以下的特質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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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  有意願負載承擔患者的病體 
2.  有足夠醫學知識，能觀照患者的問題
3.  身體鬆度夠，足以被改變（明教的乾坤大挪移！）
4.  有良好的密貼或切診技術（武當綿掌！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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簡單的說，病氣傳導就是患者體態不對，醫生一黏上去就會轉進來，沒有飄來飄去的雲啦！病氣要傳成功，條件是很嚴苛的，就算客觀條件符合了，也還有醫生個人意願的關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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Ｑ：「病氣會讓醫師生病嗎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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Ａ：傳染病不論。非傳染性的疾病，醫生和患者停止接觸後，系統瓦解，醫生的身體自然就歸建了，不會有不可逆的影響。不過轉變和回復的過程都會消耗一些能源，所以醫生要鍛鍊身體，氣要夠，才經得起患者的「折磨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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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到「折磨」，我腦袋浮出一個畫面：北劍何明華老師，練習時總是屹立著，當我們學生攻擊的靶子。還記得他沒間斷的被竹劍敲著頭（有帶護具），一面豪氣地喊著：「用力一點！老師站在這裡讓你打，以後你學會了，也一樣是站出來讓後輩打！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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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想，當醫生的，就是彎著腰頂、趴在地上墊、伸出手拉、讓患者可以踩著、勾著、拉著逃出生病的爛泥坑，病氣什麼的，不用太在意；而且長壽的醫生很多，更不用太緊張。山醫命相卜，古時就是五大賤業，沒有自憐自艾的空間。師父圓眼一瞪：「怕死的不要來！」職業雖賤，骨氣在此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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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附記：針傷科初階本來預計在握法後講貼法，但因此文才想到貼上患者後病氣傳導的問題，得一併談鬆身散氣之法。卻鬆身散氣之法不是文字可盡其妙，所以貼法只得先不談，下一篇文章改寫針法初階。特此致歉）